四、中医的病因、病理值得学习吗?
朋友们:
在第三次通信中我曾 提到学习中医解剖生理知识,有时要结合学习中医病理及治疗知识。中医的病因病理知识值得学习吗?
我们知道:由于现代医学的发展,许多疾病的原因及病理变化,大都认识得很清楚了。在我们的生括中,什么细菌呀、原虫呀,大都听得很熟悉了。如果有机会的话,我们还可以在显微镜下亲自检阅痢疾阿米巴的活动,检阅血吸虫毛蚴的破卵而出。或者在解剖室中看到肝癌病人的巨大变坏了的肝脏等等。这都是千真万确的科学知识,是不容怀疑的,也是应该学习的。
但是如果要学习中医,要掌握中医知识的话,那就除了现代的医学科学知识外,还应该着重学习中医病因、病理知识。因为解剖生理、病因病理和诊断治疗这是一整套的东酉,拆散了就会牛头不对马嘴,道理是很显然的。
中医对于病因的见解,简单地说就是所谓”外感于六气,内伤于七情”。”六气”包括一切自然界的致病因素,”七情”包括一切社会性的致病因素。
上面曾 经一再提到过:在古代农业生产的条件下,自然界气候;季节的变化,对于当时的生产。生活有着决定性的影响。从过一现实情况出发,所以古人认为自然界气候、季节的变化,对于疾病的发生和发展,有着重要的关系。
古人对于气候季节的变化,当然是从两方面求看的。从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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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看,看到了它对于生产的促进,从反面看,也看到了它对于生产的灾害。所以古人比如说:”如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”。那么气候季节变化对于疾病发生,是怎样引起的呢?归纳来说,不外乎两点:其一是”当令”的迟、早,其二是太过、不及。
四时气候的一般规律是春温、夏暑、秋凉、冬寒。如果到了春天,气候不是温和,而是像严冬-样的酷冷,这就叫”至而未至”,如果春天温和太过,甚至像暑天-样酷热,这就叫”至而太过”。这都不利于人类生活,有利于疾病的发生、发展,古人称这种灾害性的气候为”六淫”,为”时行之气”,认为这是引起疾病大流行的一个重要因素。从今天的知识来衡量,它仍然有一定的正确性。
进一步说,中医所说的六淫,还不仅仅表现在气候本身上,经过古代医学家的加工,所谓六淫,有它各自的特性或特征,有它的具体临床类型,有它的兼涉和分化等等,这些涵义远远超过了气候变化的本身。
六淫的特性或特征是怎样的呢?古人的解说并不具体,而带有一些抽象的概括。如说”风”性动而疏泄,善行而数变;”寒”性凝敛;”湿”性黏腻濡滞;”燥”性干劲;”暑”兼湿热,多秽浊;”火”性燔灼等。这些抽象的解释,需要细细地体会,尤其是要结合临床类型来体会它。比如说手足搐溺、角弓反张、口眼歪斜等等症状,中医统统归入”风”病一类,因为它们符合”风”的变化大和动荡不定的特性;比如说恶寒、蜷卧、遍身皮肤汗孔瑟缩显得像鸡皮一样,甚至牙齿乱颤等等症状,中医统统归入”寒”病一类,因为它们符合寒的收敛、凝聚的特性;又此如说:”温病条辨”中把”头痛恶寒、身重疼痛、舌白不渴、脉弦而濡、面色淡黄、胸闷不饥、午后身热、状若阴虚、病难速已”这一系列的症状,创造性地给它一个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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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,叫作”湿温”。为什么”温病条辩”的作者这样叫法呢?有没有根据呢?可以肯定这样叫是有根据的,根据就在于掌握了六淫的特性。吴鞠通先生自己解释道:头痛恶寒、身重疼痛、似乎像”伤寒”,但脉弦细而濡,就证明它决不是伤寒(寒性凝敛、脉应当”紧”,现在脉却是-种软性的濡脉,刚好同伤寒相反,所以断它决非伤寒);舌白不渴、面色淡黄、也不像伤暑之偏于火者(伤暑也会恶寒、头痛、身重,但暑兼湿热,如果偏于火者,它就应该有舌赤、大渴、面赤、大汗等症状,现在却是舌白不渴、面色淡黄,所以断定不是伤暑中的火症)。胸闷不饥、是湿闭清道,午后身热,固湿是阴邪,由长夏而来,其来也渐,且其性氤氲黏溺,不像寒邪之一汗即已,热邪的一凉即退,而确求速效(这是从正面解释它属湿属温的理由)。”从这里使我们体会到:要作中医外感病的诊断,首先就要抓住六淫特点,如果我们不懂得这一条道理,那就只有死记条文,死记症候,而缺乏定见,缺乏一种独立思考的定见。
六淫本来有一定的季节性,那一个季节便出现那一种”淫”,但经过医学家加工的”六淫”,在临床上有它另外的意义,它代表了不同的症候类型。当然在这里又给附加了一些东西,如中医所常用以作为病症分类的”表里虚实”等。拿”风”来说,有”在表”的风,它就是平常所说的伤风感冒。也有”内风”,这就是平常所说的”中风”、半身不遂等。拿”寒”来说,有”寒实”、有”虚寒”,前者大便不通而不能单用大黄,芒硝,必须配合附子、干姜;后者绝不能用-些儿寒凉药,完全要用温补;其他各”淫”,也都是经过”评比”而分化为各种不同的类型,(这个问题,以后我们还要谈)。因此我们学习中医病因知识中的”六淫”,还要很好地结合它的临床学来体会,否则便会变成-番空洞的大道理,而没有实际的应用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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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淫虽然是致病因素的重要-面,但它仅仅是一面而不是全面。正如俗话说的:”一个巴掌拍不响”,单有六淫作怪,而人体本身无隙可乘时,疾病还是不能发生发展起来的。”内经”里面许多地方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,说”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”,说”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”;”勇者气行即巳,怯者着而成病”,这是正确的。假如人身有隙可乘,同一致病因素,为什么又会出现不同的症候类型呢?这也要结合病人的主观条件来看,在许多主观条件中,中医十分重视”体质”的因素,认为六淫会随着人的体质而转化,用中医最简单的术语说来,就是所谓”从阳化热,从阴化寒”。假若阳气旺盛的体质,得病后容易表现”热证”,而阴气太过的体质,得病后却容易表现为”寒证”。因此学习中医病因学说,还要结合中医关于体质分类的方法。
关于致病因素的另一个大部门一社会性因素,近年来大家都学习过马列主义,又多少知道一些巴甫洛夫学说,对精神异常给疾病的影响已无多大怀疑,这里不打算多谈,这里只说明一点,即中医对精神性致病因素划分为几个脏腑主管:所谓”喜笑伤心、思虑伤脾、恼怒伤肝、忧愁伤肺、惊恐伤肾”,而且每一种情绪波动又按它的程度划分为若干等级,如恼怒伤肝,中医有”伐肝”、”抑肝”、”平肝”、”清肝”、”柔肝”、”疏肝”等许多方法。这些方法和情绪波动的程度有着直接的关系,重的需要”伐”、需要”抑”,轻的就只要”柔”、”疏”即可了。
有关中医病因知识的学习问题,就谈这一点;下面再谈谈有关中医病理知识的学习问题。
在古代封建社会条件下,中医缺少病理解剖的机会,有关病理方面的知识,大多只能从一些外在的表现来观察。它所用以说明这些知识的术语,也比较贫乏一些。一般说来:中医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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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致病因子作用于人体以后,首先是伤及人体的最外一层,其次再由皮肤而肌肉,由肌肉而筋骨,由筋骨而脏腑。内经说”善治病者治皮毛,其次治经络”。如果等到病邪深入脏腑再治,那就会焦头烂额了,这是把人体从解剖面来观察的。
从人体各方面来观察疾病的病理变化,还有三阴三阳这一方面。古代解剖系统中三阴三阳的地位很高,它不但概括了整个的肌体,也概括脏腑,同时还概括了脏腑与肌体的联系问题。所以古人在脏腑之外,很强调经络的重要,说什么”不识脏腑经络,开口动手便错”。如果按照经络的层次来看,”太阳”主最表一层,”阳明”主肌肉一层,”少阳”主半表半里一层。三阴-”太阴”、”少阴”、”厥阴”都属里,而太阴是偏近于外面的,称为里中之表;厥阴是最深入的,称为里中之里;”少阴”的地位和”少阳”差不多,介乎两者之间。根据这样的编排,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”内经”里面讲伤寒传变的次第是:”一日太阳、二日阳明、三日少阳、四日太阴、五日少阴、六日厥阴”了;同样我们也就可以理解张仲景”伤寒论”将急性发热病分为六经,而按照内经既定的次序了。当然疾病的发展也会有些例外,古人对这些例外,或称为”直中”、或称为”合病”、”并病”,基本上解决了这些矛盾。
明清两代的温病学家则特别重视从人体的纵剖面来观察病理变化,这就是著名的”温病须究三焦”学说的中心论点。温病学者认为温邪由口鼻而入,它首先侵袭的是上焦,在手太阴”肺”,以后才逐渐发展波及中焦、下焦,三焦也概括了脏腑、肌体或某些整体性的机能活动。近百年来”三焦”在中医病理学说中的地位显然提得很高了,有人批评温病学家的”伤寒由表入里,须横看;温病由上而下,须竖看”,以为”六经”即可概括”三焦”,否认三焦学说的进步性,其实这是一种偏见。如果平心静气一些,承认病邪”由口鼻入”较”由肌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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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”为合理,那我们就必然会同意病温学家的主张了。
不过无论六经也好、三焦也好,它都比较适宜于说明急性发热病;如果要广泛适应于各种急慢性病,那就又以比六经三焦更有概括意义的”气分”、”血分”为合适了。所谓”气分”一般指机能性病变而言;”血分”指器质性病变而言。它广泛适应于各系统疾病。”内经”里面曾 把各个系统病症归纳为”气分”(是动病)”血分”(所生病)两大类,可以概见。
脏腑的生克关系,也是中医病理学说中的一大部门。中医认为某一脏腑有病,不仅仅影响它自己本身,而且还影响到它远隔的相关脏腑。我们在第三次通信中曾 经简单提到这一点,可以参考。
学习中医的病理知识,我以为掌握了六经、三焦、气血、生克等几点,大致已差不多了;有人把八纲”阴阳、表里、寒热、虚实”等划在病理范围内来讨论,我以为不大合适,因为这主要是”辨证”-诊断方面的问题,不是专从疾病伤及脏腑来讨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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